她全身赤裸、满身伤痕地躺在地上,目光涣散,犹如是没了生息的破布娃娃。 地上的血痕蜿蜒着爬上墙角,沾住了半片撕碎的蓝布 —— 那是她给娃做肚兜剩下的料子,上面还留着没绣完的虎头图案。 日军的军靴印在血渍里,像一个个丑陋的印章,盖在这间土坯房的泥地上。房梁上挂着的干玉米串晃了晃,几粒玉米粒掉下来,砸在她淤青的胳膊上,没激起一点反应。 灶台上的铁锅还温着,锅里的小米粥结了层皮。早上她趁娃没醒,蹲在灶前添柴,火苗舔着锅底,映得她脸上的绒毛都发着暖光。 娃那时正趴在炕头啃手指头,咿咿呀呀地喊 “娘”,声音软得像棉花。她回头笑,说 “等娘熬好粥,给你冲鸡蛋”,手里的锅铲还沾着昨夜蒸红薯的焦皮。 皮带的抽打声仿佛还在耳膜震荡。日军扯着她的头发往桌角撞时,她看见桌缝里卡着根娃的胎发,是满月那天她用红绳缠了收在里面的。 疼到极致时,那根细得几乎看不见的头发突然变得清晰,像根救命的线,拽着她没彻底沉下去。她死死闭着眼,把所有的惨叫都咽进喉咙 —— 不能让娃听见,娃会吓哭的。 日军摔门而去的震动,让墙上挂着的尿垫掉了下来。那是她用旧棉袄改的,里子絮着新弹的棉花,昨天刚在太阳底下晒过,还带着点暖烘烘的味道。 她盯着那片蓝布尿垫,忽然有了点力气,手指像枯枝一样蜷起,慢慢往墙角挪。指甲抠进泥地里,带出几粒去年的麦种,是收麦时不小心掉的,在土里发了点芽,嫩白的根须沾着血丝。 门槛上的豁口还留着。那是娃学爬时,脑袋磕出来的印子,她后来用桐油抹了好几遍,怕潮气浸进去。 现在豁口处沾着片血痂,她盯着看了半晌,突然想起娃磕到头时,咧着嘴没哭,反倒伸手去抓她的头发,笑得口水直流。那点甜意漫上来,压过了身上的疼,她终于撑起半截身子,扶着墙往炕边挪。 炕席上的褶皱里,藏着颗没吃完的枣。是前几天走亲戚带回来的,她舍不得吃,给娃剥了皮喂,娃没接住,滚进了席缝。她摸到那颗枣时,指腹的血蹭在枣皮上,红得发亮。 塞进嘴里嚼了嚼,甜味混着血腥味,让她想起小时候娘给她塞枣的样子,也是这样,一点甜就能盖过所有苦。 娃的哭声从里屋传来,断断续续的,像只受惊的小猫。她浑身一激灵,忘了疼似的扑过去,掀开破旧的门帘。 娃正趴在摇篮里,小手抓着摇篮边的布条 —— 那是她从自己衣襟上撕下来的,上面还留着针线缝补的痕迹。看见她进来,娃的哭声停了,黑眼珠直愣愣地瞅着她,突然咧开嘴,露出没长牙的牙床。 她跌坐在摇篮边,把娃搂进怀里。娃的小手摸到她背上的伤,突然缩回手,哇地一声哭了。她赶紧拍着娃的背,用没受伤的胳膊拢着他,喉咙里发出 “哦哦” 的哄逗声,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。阳光从窗棂的破洞里照进来,落在娃的脸上,绒毛上沾着点灰尘,在光里跳舞。 她慢慢挪到炕柜前,打开吱呀作响的柜门。里面放着件快缝好的小棉裤,裤脚还没锁边,针插在布上,线轴滚在一边。 她拿起针线,左手没法使劲,就用牙咬着线头穿过针鼻。缝了没几针,针扎进了指尖,血珠滴在蓝布上,她没管,只是把棉裤往娃腿上比了比,心里盘算着:再缝三天,就能让娃穿上了。 天黑时,她把娃哄睡了,就着月光继续缝棉裤。伤口在夜里疼得更厉害,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啃。她时不时停下来,摸一摸娃的额头,看他睡得安稳,就又拿起针线。 窗外的风声里,似乎还能听到远处的枪炮声,但这间小屋里,只有针线穿过布料的 “沙沙” 声,和娃均匀的呼吸声。 后半夜,娃醒了要吃奶。她解开衣襟,疼得倒吸一口冷气,却在娃含住乳头的瞬间,轻轻笑了。奶水不多,混着点血,娃却吃得很卖力,小身子一拱一拱的,像只贪嘴的小猪。 她低头看着娃的头顶,那里的胎发软软的,蹭得她下巴发痒,突然觉得,身上的伤再疼,只要这小身子还暖着,就有熬下去的盼头。 天快亮时,她把缝好的棉裤给娃穿上。裤脚有点歪,针脚也不齐,但裹着娃的小腿,看着就暖和。她抱着娃坐在门槛上,望着东边泛起的鱼肚白,身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,可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。 远处传来鸡叫声,一声接着一声,像在喊着新的日子。她低头对怀里的娃说:“等天亮了,娘带你去找吃的。” 娃眨了眨眼,小手抓住她的衣襟,攥得紧紧的。
猜你喜欢
躲过一劫,又来一劫,柴桑大姐告某大娘,快开课了柴桑大姐刚刚直播时告诉大家,他把
2025-07-30
静雅橘园染金灿
一个新型骗局!!!吃饭时候故意把镯子放在桌子上,等有贪心欲望的食客看见后,把镯
2025-07-30
陈福煜说
刚好楼道碰见,有点心动怎么办?
2025-07-30
时光碎梦逝
评论列表